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谷村新司:他曾养活半个港台乐坛

新生活方式研究院 2024-01-10


“闭上双眼心中一片茫然,黯然睁开眼满目悲凉,在通向荒野的路上,一片凄凉。啊,散落的命运之星,蓦然照亮我的身影,我要出发,脸上映着银色的星光。我要启程,再见了命运之星。凄凉的气息吹入我的胸中,阵阵秋风吹来,呼啸声不停。然而我的心中不灭的热情,正追寻着梦中的憧憬。啊,璀璨的无名之星,即使陨落,也要照耀他人。我也要出发,按照心中的指引去远行。啊,不知何时有谁也曾来到这路上,啊,不知何时有谁也循着这个方向而去。”


谷村新司创作的这首《昴》是最为中国人熟知的日语流行歌曲之一,曾被邓丽君、徐小凤等许多歌手翻唱过。受到石川啄木(1886—1912年)的诗Kanashiki Gangu(《悲伤的玩具》)的启发——这首诗的大意是“我闭上眼睛/我的心什么也没记录/带着悲伤我再次睁开眼睛”,谷村新司在这些诗词之上,重新创作出了属于自己的文本。“我希望人们将我的歌词视为‘谷村文学’的作品。”他说,自己一直是文字的守护者,而《昴》,正是“谷村文学”的代表作。


谷村新司在许多创作里都同时担任了作词和作曲的工作。他的文本在如今看来并不复杂,有着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“古典”特征,直指人生的重大主题——“理想”“挫折”“时代”“憧憬”。和最知名的《昴》相比,我更喜欢他的《浪漫铁道》——“旅人们的叫喊声和铁轨发出的声音相似,如果相逢的时候总是去想悲伤的离别之时,老人如此低声细语,人生全都是泡沫。右边的轨道,是通往残酷梦境的劝诱;左边的轨道,是通向简单幸福的劝诱。”


谷村新司和玉置浩二、中岛美雪的名字常常并列出现,被中国网友称为“养活半个港台乐坛的日本创作者”。你一定在众多港台歌手的翻唱专辑里见过他们的身影。今年10月8日,“谷村文学”无法再续写下去,谷村新司在74岁这一年,因病去世。这一年,也的确是“失去”的一年。


1948年12月11日,谷村新司出生于大阪府河内长野市。此前,为躲避战争,他的父母疏散到了河内长野的亲戚家。大约在谷村新司上幼儿园的前夕,一家人搬到大阪市内。


在搬到大阪的北田边时,谷村新司的父亲成立了一家公司,生活逐渐步入正轨。母亲很喜欢长谣曲和三弦,并经常摆弄。姐姐似乎也深受影响,从6岁那年的6月6日便开始学习一种叫做“地唱舞”的舞蹈,上初中时已小有名气,到了高中,已有20多人经常登门学艺,他们在用扁柏木搭建的木板房里换衣服、练习舞蹈。每当谷村新司背着书包回到家里,最先传入耳朵的总是三弦的声音。一听到这种声音,他就有一种回家的感觉,这种感觉陪伴他度过了那段时光。


因此,从那时开始,谷村新司就对日本音乐耳濡目染,有一种亲切的感觉。他的父亲非常喜欢曲艺活动,每当出去玩儿时,总是带孩子们到京都,在祗园町的歌舫茶室里,和女演员们一起,一边弹奏三弦,一边合唱谣曲和小调。谷村新司说:“在小小的我看来,所谓玩儿,就应该是这个样子……”


若回望历史,谷村新司的未来在他上初中时就已经确定了。


2017年6月1日,上海。谷村新司演艺生涯45周年音乐会现场。(图/IC)


他曾在自传里写到,中学时代最重大的事情,就是结识了一个可以称作“知心朋友”的男孩。他的名字叫藤本信介,爱好文学。有一次拜读了藤本信介写的诗后,谷村新司心想“这样的东西我也能写”,便也开始动笔写起诗来。中学时代的谷村新司认为“会弹乐器的话一定很招女孩喜欢”,于是决定练习弹吉他。他的父亲有一个叫做丸冈的朋友,该人专门制作供奉于神社的大鼓。不知为什么,在丸冈的店里却放着一把半旧不新的吉他。谷村新司求丸冈将吉他贱卖给自己后,在家里练习了起来。


“当时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教科书,我只好买唱片来听,一边将立体声声道左转转、右转转,一边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练习指法。这样的练习每天都要持续4—5个小时。”也许是因为自学吉他时艰苦入门的经历深刻,谷村新司后来回忆说,每当他作为Alice乐队成员创作音乐时,他的目标都是让旋律足够容易,以便吉他新手演奏。“这就是超越时代的‘标准音乐’的意义所在。”


在这个时候,他也开始与人进行书信来往。“书信是既能不暴露自己的庐山真面目,又能与女孩子交流的最佳手段。我曾经和山形县的一个女孩子保持了半年左右的书信往来,甚至彼此都产生了一种‘将来是不是要和这个人结婚’的感觉,这时,女孩子提出要交换一下照片。我心想,‘好,一定要拍一张最好的’,于是跑到了桑津神社,想来想去,觉得从台阶下往上照,可以显得腿长一些……照完后,我选了自己认为最好的一张就寄过去了,可是,寄出后就石沉大海。一想到这悲惨的现实,我就……我的心里严重受伤,从那时候起,我认为‘女孩子不可信’,也许这种心情也流露到了我写的诗的字里行间了吧。而且,我总觉得自己爱情歌曲的源泉也来自这里。后来,我成了专业音乐家,到各地巡回演出时,都要极力地避开那个曾经与我鸿雁传书的女孩子居住的山形县。”


谷村新司逐渐成长为一个音乐人是从组建Rock Candies乐队开始的,他和几个朋友在中学成立了乐队,大学时代则迎来了非常风光的时期。一开始,几个年轻人主要进行模仿,有时,谷村新司也进行原创,由三个成员来共同演绎。当时,大阪的每日放送广播电台有一档叫《青春都市》的著名节目给业余乐队提供试唱的机会。“由于我们是关西地区业余乐队潮流的先行者,每日放送广播电台的制作人来看我们的时候说,‘你们可以不必试唱,直接到我们节目来演出吧’。对我们来说,这绝对是一个莫大的鼓励。由于我在现场直播节目中的言谈被认为生动有趣,著名制作人渡边先生邀请我参加广播电台深夜节目的演出。渡边先生被认为是《青春都市》节目的创始人,在关西地区,人们都叫他‘大边先生’。就是这个大边先生培养了后来的明石家秋刀鱼、鹤瓶、桂三枝等著名演艺界人士,据说大阪地区的艺人都和他有缘。也许正是由于这个原因,1968年前后,Rock Candies乐队荣登广播电台节目的‘月度好歌排行榜’,并且深夜广播也在学生当中流行开来。”谷村新司后来回忆。


当时,Rock Candies乐队成为关西地区业余乐队中的佼佼者,大受欢迎。神户的Port Jubilee音乐协会也向他们发出了邀请。当时的国际会馆能够容纳2000余人,尽管Rock Candies乐队是业余乐队,但其演出也座无虚席。


谷村新司和他同时代的许多音乐人一样,有着“轻率”但“随性”的冒险性格。1970年,他因为一个陌生听众的“让美国人也听一听你们的歌声,如何?”而开启了在北美贫困交加的街头巡演活动。


为了省下住宿的费用,乐队晚上一般在汽车里睡觉,一门心思地赶路,经过尼亚加拉,终于到了纽约。他们找最便宜的旅馆住了下来,继续进行街头演出。有一天,听说纽约的一个体育场将举办一场摇滚音乐节,他们决定罄尽所有盘缠,去看这场音乐会。谷村新司清楚地记得,在这之前一年是1969年,伍兹托克音乐节(Woodstock Rock Festival)引发了一场“摇滚革命”。


1970年夏天的大型音乐会,集中了参加伍兹托克音乐节的近一半成员,其中包括约翰尼·温特、荒原狼乐队、狄昂·华薇克,等等。“看到那么多明星会聚一堂,真令人热血沸腾。那时候,我还亲眼看到了布鲁斯歌手李奇·海本斯的演出,我曾经在关于伍兹托克音乐节的电影里看到过他,觉得他好帅。首席吉他手、副吉他手,配上康茄大鼓,这种组合非常来劲,我深受震撼。……您也许已经注意到了,这实际上是Alice乐队的原型。两名吉他手加一名康茄鼓手的组合方式,深受李奇·海本斯的影响。那次摇滚音乐节最后压轴的是被称为‘布鲁斯音乐传奇女歌手’的詹妮斯·乔普林。还没等她出场,体育场就已经沸腾了,整个石头地板就像波浪一样晃动起来。我当时还不知道她是何许人也,正在琢磨‘这是谁呢’的当儿,只见保罗·西蒙手拿麦克风走上台来,他只说了一句话:‘女士们、先生们,让我们欢迎詹妮斯·乔普林!’话音未落,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,一个穿着七彩服装的女人快速走上台来,手抓着麦克风忘情地呼喊起来。刚听到她第一声呼喊的时候,我的全身就像被一股电流电到一样,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,在那一瞬间我本能地感到了音乐的巨大魔力。”


“音乐会结束后,我甚至不能从座位上站起来,头脑中只想着一句话:‘歌声会超越国界。’尽管我对歌词大意不甚了了,却泪水涟涟,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在那一瞬间,我有一个强烈的想法,那就是:‘今后我用日语来演唱也不需要任何的顾忌,无论到天涯海角,都会找到知音!’就在那一年的秋天,詹妮斯与世长辞。也许我所看到的是她最后一场现场演唱会。我想这对我来说,是一次最重大的人生际会。”


2010年6月12日,上海。谷村新司参加世博会日本国家馆日演出。(图/IC)


在日本的一档节目里,谷村新司曾谈起他在全亚洲的发迹,而这一切都源于对他人生意义重大的《昴》的诞生。


谷村新司后来接受采访时说,这首歌创作于1980年,歌词中描绘的风景,是他小时候闭着眼睛时自己所能看到的“风景”。当时日本正处在经济高速增长时期,也是“金钱”有可能可以买到“幸福”的错觉时期。“这首歌,我想传达的是‘眼睛所看不到的东西’。在每个人的世界里,‘温柔’‘浮想’‘爱’是眼睛看不到的。这也是最为珍贵的东西。”


创作《昴》时,他仍在Alice乐队工作。这首歌后续的能量让他接到了不少邀约。到了1984年,他想要进军亚洲乐坛,于是和韩国的赵容弼、中国香港的谭咏麟组成小组,开始在整个亚洲巡回演出。这就是1984年的音乐家和平运动。


谷村新司说:“当时,日本还看不起亚洲各国,因此周围反应比较冷淡,认为‘谷村新司,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?’。现在回想起我跟亚洲的缘分,不能不提一下1981年我们Alice乐队在北京开演唱会的事情。那次演唱会是在工人体育馆举行的,是日本人第一次在中国举办大型演唱会,有2万多名中国观众前来观看,而亲自接见我们的竟然是邓小平先生!后来听说,观看Alice演唱会的人们受到了很大的震撼,从那以后,有许多人开始一边弹奏吉他,一边纵情高歌。中国有一位著名的摇滚歌星,名叫崔健,他被称为中国的‘摇滚之父’。据说崔健就是在观看了Alice的演出后,才立志要自己写歌。因此,就像甲壳虫乐队在日本一样,Alice乐队在中国也产生了巨大影响。那是1981年的事情了。”


谷村新司在亚洲的影响力逐渐扩大,和中国建立了频繁的交流。2002年是中日邦交正常化30周年,中国政府邀请他担任一场纪念音乐会的制作人。他从日本和中国分别邀请了许多艺术家参加,其中包括日本的滨崎步、GACKT、酒井法子等。该演出在北京工人体育场进行,当时一共来了4.5万名观众。在那一瞬间,他说自己亲身感受到日本和中国之间开启了一扇崭新的大门。


2003年,他出席了抗SARS的慈善音乐会,又在其后出任上海音乐学院音乐工程系常任教授;2017年,他在上海大剧院举行了“纪念中日邦交正常化45周年”音乐会——如曾经穿越美洲一样,他多次穿越了亚洲。


在他去世后,事务所发出这样的消息——“以平静的表情开启了旅程”,在他的许多创作里,都出现过“启程”的概念,如今,他再一次启程了。


参考资料:谷村新司《谷村新司自传》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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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罗   屿


本文首发新周刊647期《古意山西》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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